在这十六年的人生里,父亲将她养得很好,纵然是乱世,也不需要她一个女子近刀兵,理兵法。在梁州军的护佑下,自己本是这天下最安稳的世家小姐,不需要知道世道艰辛和人心险恶,只需要顺着父亲的安排往前走就好了。
文良示意众人折返,向将军府而去。
温故急切地转过身,摸了摸知夏的手,眼睛里尽是关切:“疼吗?”
“你父亲既然把你们托付给了我,那我就要让你们起到作用。”
温故心中想的却不是这些,摇摇头:“无碍,文叔安排吧。”
知夏自小陪着温故一起长大,温故对她也没架子,大小姐的侍女他人更是不敢教训,私下里就更活泼热络一些。
温故的喉咙已经被鲜血填满,靠坐在席上,想要问弟弟在何处,却被涌出的一股股鲜血止住了声音。
温故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,眼中的黑暗逐渐汇聚到一起,成为了纸上的一个个字,像是自己的判词。
温故猛地醒过神,四周归于安静,眼前的中年男人急切地看着自己,身旁的侍女在轻轻推着自己的胳膊。
状况突变,知夏见小姐呕出一口血,刚要上前护住,脑后就传来一阵剧痛,两眼一黑扑倒在地上。
父亲的嘱托、弟弟的生死、梁州的安危,侍从的性命。全都毁于她的轻信和无谋。
三月初五,潼城。
这是刚刚那个梦里的事。
说完,温故调转马头向来处奔去。文良不解地看向知夏,知夏摇摇头,催马紧追温故而去。
若再重来,温故绝不止于此。
温故攥紧缰绳,在梁州城中飞驰,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愈发清醒。上一次,杨万堂的话是给她的送葬词,而这一次,却足以让自己搏一次生机。
满城难避雨,杨府独不同。
杨万堂话不客气,但说的却没错。温故有求于人,只得默然。杨万堂见温故不言,继续说道。
她哑着嗓子开口。
温故用手背在下巴上蹭了蹭,光洁的皮肤上没有一点血污。
温故从不需要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,只是如今令人焦急的事情太多了,梁州的安危,弟弟的去向,每一件都与杨万堂有关。
如今是北虞和大楚开战的第三年,安稳了三百多年的世道被这场战争搅成了一滩浑水,潼城虽也离边境不远,但在较为偏僻的西线,北又有温宗将军守着梁州,挡住了北虞南下的攻势,这才在这乱世里稍稍留了些安定。
温故的意识越来越涣散,杨万堂似乎还在说着什么,可已经听不清了。杨府的家仆提刀走来,刀口上还淌着血。
温故用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握住拳头,指甲陷进肉里,割出血来。
未等温故说完,顾氏便起身又给她斟满:“来来来,天这么冷,女孩子家一路奔波,劳苦了,再喝一杯暖暖身子。”
他话中的意思似乎不想支援梁州。弟弟送来消息还不到十日,杨万堂又写信将自己请来。想到此处,温故感觉到一丝寒意,想要起身却没了力气,一股腥甜涌了上来,张开嘴,面前的桌子上就被染上了一片鲜红。